Chapter2 旧日(2 / 2)
“你到底要干嘛啊!”他仅剩的那点困意也被我驱散了,于是干脆在床上坐了起来。
“我怀疑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听我说话......”我也跟着他坐起来,“要不我再说一遍吧,我——”
他立即打断我:“不不不,我听见了,我都听见了。”
我问:“听见什么了?”
阿列克谢支支吾吾半天,只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单词。他借口说被我吵醒,现在脑子还不太灵便,其实他真的有好好听我说话,只不过记不住而已。
我撇了撇嘴,重新躺回了床上。过了一会,又说:“你会不会觉得我话特别多,特别烦人?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?我——”
我听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顿时闭嘴,知道自己又吵着他睡觉了,小声说了句“对不起”,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,翻身把头埋到被子里。
“你快睡觉吧!大野狼专吃那些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喔!”我感觉身边传来响动,脑袋上的乱毛被人揉了一把,大概是阿列克谢也躺了下来。他热衷于给我讲这个野狼叼小孩的故事。
“嘁,睡就睡。”即便我已经被他用这个故事恐吓了上百遍,内心却还是止不住的恐惧,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对幽绿色的狼眼睛,甚至在被子里打了个哆嗦,颤栗着嘴硬:“你不也没睡觉,野狼把你也吃掉!”
“放心啦,就算野狼来了,我也肯定不会让它把你吃了哒!”
听见他的这句毫无诚意的保证,我心里却好受了点,把腿架在阿列克谢的肚子上,这才安心睡觉。
醒来的时候,外面的天色还没亮,阿列克谢还在我身旁沉沉睡着,大概是因为我不停的打扰,他实在太困了。
外面的雪越积越多,马上覆满了山坡,我借着那白雪映出的光,看到窗户上竟有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“Никто не ненавидит Анатолий Несмея, Потому что он может растопить лед и снег.
По крайней мере, Алексей Несмея так думает.”
“没人讨厌阿纳托利·涅斯梅亚,因为他能融化冰雪。至少阿列克谢·涅斯梅亚是这样想的。”
我没敢出声,因为我并不想被踹下床。只是开心的,重重地亲了一下阿列克谢的脸颊。
阿列克谢在梦中皱了皱眉毛,还是一脚把我从床上踹了下去。
02.
1941
十年时间就像流水,转瞬从指缝中溜走,融进父母无止尽的争吵声中了。我和阿列克谢一路走来,从蹲在地上玩草根的小孩,成长为两个面目初现棱角的十七岁青年。
大战的序幕已经拉开,战火蔓延到了苏联。
包括我和阿列克谢在内,镇里的大半男人,全被招去当兵了。
我的父亲由于患有腿疾,免于去军营受罪,他对于他的儿子们要去参军这件事,好像显得十分无所谓(毕竟我认为他的眼里只有钱和伏特加,有一次他喝昏了头,为了买酒甚至把阿列克谢给抵押了出去)。我的母亲十足焦虑,几乎每天都要和我俩强调一遍“不要冲在最前面,要注意安全”,但她对于我们的保证也显得非常不放心,终日皱着眉头。
出征当天下了大雪,镇上的小伙子们跟着带头的军官,排成了长队往外走。剩下的人们则自发站在路边,为我们送行。临走前,我和阿列克谢一一与父母道了别,正要跟上队伍,却又被母亲拽住了。
“这个,你们俩戴上。”母亲拿出两个小小的挂坠,一个给我,一个给我身旁的阿列克谢。我低头仔细地看,那其实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,只是一块普通的小石头,翻过面来看,一个刻着我的名字,一个刻着阿列克谢的,前面都加一个“上帝保佑”。仿佛这样的话,繁忙的上帝就真的能注意到我们似的。
“咱家也没什么贵重东西,这就当个护身符吧。”母亲拽着我们两个人的手,“一定要带着,这可是我带去礼拜堂浸过圣水,对着上帝祈祷过了的!戴着它,你们俩一定能平安回来。”
我和阿列克谢对视一眼,皆笑了一下,也不想拂了母亲好意,便都收下了。
却不曾想这是阿列克谢最后唯一剩下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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