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漠漠复纷纷（2 / 2）

凌昭紧跟着蓝光走在孟钰尘身侧，越走越觉得四下寒冷异常，右眼不知怎的突兀地跳动，他集中思绪，右手不由自主握住了腰间短匕。

孟钰尘也一改平日的不着调，双唇紧抿，眉间蹙起一道浅浅的川字，每走十数步，便要停下重新触地探路。

二人不知走了多久，凌昭已经完全无法估量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，孟钰尘掌间蓝光似是被黑暗压迫，如今已经只能照亮二人身外三五步的状况。

凌昭低头去看脚下，发现原本的土路已经逐渐变成了碎石铺陈的道路，如果他的直觉没错，二人一直在往上坡走，以他对这地段的了解，有如此高地的地方应该只有……

凌昭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，这念头激得他心间猛得跳动了一下，好容易强按下心中惊异，凌昭又细细思考了一番，终于将一些事情串联了起来。此刻他只后悔自己领悟得太晚，也怨自己对祗灵司过往事情认知得太过模糊。

他早该想到的，为什么余丘仅离皇都数十里，却无端现出妖邪。此刻他们所处地段正是余丘以西的山地，余丘之所以叫余丘，乃是因为这片高地本是巨峰虬阴余脉，而此前上报到他这里的边疆水患提及的“人声”也发生在虬阴附近，略一联系，有很大可能性，此处异象与“人声”该是有脱不开干系。

只是，先代大司在皇城外四方设下了镇灵碑，于情于理也不该有妖邪突破镇守，潜入余丘。但余丘之事是他亲历，确有妖邪作祟，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已经不言而喻——镇灵碑有异。

但说起镇灵碑，宫中参志只是囫囵记叙石碑分列皇都外四角，具体在哪儿，长什么样，怎么找，却是要去祗灵司内藏卷处查阅。

可当年一把大火，不仅是知情者，就连书卷也是烧得干干净净，也难怪凌昭一直未能将这些事联系起来。

想到这里，凌昭伸手扯了下孟钰尘衣摆，沉声问：“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镇灵碑？”

孟钰尘面庞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后轻轻点了下头，“不错。”她顿了顿又道：“既然官人已经猜出，奴家也不好瞒你。”她点了点脚下，脸上倏而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妖冶笑容，“我们现在，不在阳间。”

凌昭愣了下，他刚刚想了很多，但完全没有设想过现在的情况。

不在阳间，什么意思？若是在阳间也就罢了，太阳早晚会升起来，但换了阴曹……他还能回去么？凌昭回头望了望来路，一片漆黑，又望了望前路，一片漆黑……凌昭突然觉得背脊发凉。

他颓然地发现，眼下自己若想要回去，唯一能仰仗的人就是面前这个捉摸不定的孟钰尘。

孟钰尘看着凌昭的神情由震惊转向惊惶最后变成颓败，笑得更为灿烂，一直到凌昭恶狠狠飞来眼刀，她才假意咳嗽了下，娇嗔道：“哎呀，奴家也是第一次来，心慌得很。”

说罢朝凌昭这里靠了靠，道：“官人可千万别撇下奴家。”

凌昭嘴角抽了抽，悻悻甩了下袖子，想着既是来了，也没什么好顾虑的，反正也没退路，倒不如看看这孟钰尘究竟打算怎么做。

二人继续向前，山风越来越大，温度也比方才又低了些。

凌昭突觉鼻头一凉，探手一摸，竟是一颗雪珠。他抬头望去，就见头顶洋洋洒洒竟是罩着一片鹅毛大雪，只是这雪似是不生根，飘至半空便化去了，偶尔有那么一两片漏网之鱼落到地面，很快就融化渗入石子中。

“漠漠复纷纷，东风散玉尘。”孟钰尘也抬起头看这雪色，轻轻呢喃了一句，而后，她缓缓低下头，双膝跪下，以十足顺从的姿态，朝雪花飘落的方向深深叩首。

凌昭看着她的样子，不知为何心下生出动容，也提摆循着对方跪礼朝相同方向恭恭敬敬叩首。

孟钰尘阖目三拜，睁眼时发现凌昭就跪在自己身侧学着自己的样子叩首，她面上陡然生出一丝奇异的波动，说不清道不明，看不出悲喜却有十乘十的真心。

凌昭叩拜完，就着跪姿侧过头问：“这是在拜什么？难不成是拜此处戍守的冥官？”

孟钰尘莞尔，“非也。”她目光寻着飞雪的方向，落在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上，“拜的是镇灵碑。”

凌昭心头一喜，“到了？！”他立刻起身张望，很快就看到了那个黑黢黢的影子。
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凌昭问。

“好办。”孟钰尘仍旧保持的跪坐的姿势，目光落在凌昭腰间。

凌昭循着对方目光低头，只觉腰间短匕分外扎眼。

他心下一惊，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，堪堪后退半步，捂住腰间匕首，语带戒备问道，“你想作甚？”

孟钰尘站起身，身形竟是说不出得修长，她开口了，声线也变得愈发低沉。

她一步步走近凌昭，一手缓缓圈住凌昭腰侧，另一只手轻松化去对方力道探及短匕。

“拿到了。”孟钰尘拇指轻抚短匕，笑得天真，但配着妖冶浓重的妆容却怎么看怎么鬼魅，她微微低头，覆在凌昭耳边轻声道：“凌家五代忠良，理应为皇帝分忧，为社稷效力，应该不会不舍得一抔心尖血吧？”

“心尖……血？”凌昭猛得反应过来，刚要挣扎，只觉后心处猛得一凉，随后是一股强烈剧痛。

他不可抑止地惊叫出声，想去掰对方手腕，却觉眼前一黑，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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