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焊(中)(2 / 2)
纪然一怔,“你本来就是。”
线条硬朗的英气脸庞上,写满了羞愤,“小舅子!你感受一下,像个日本女人名!我没名字的吗?在队里,他们背后叫我名哥的小舅子,或者闻队的小舅子。我对一个女孩有好感,可人家都不正眼瞧我!”
纪然安慰道:“她可能有点斜视。”
“好不容易遇见大案,我当然要往前冲,我就是要把这顶帽子摘下来!我是代表全系上台讲话的优秀毕业生,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扔出窗外,我不是靠关系、图安逸、混日子的小舅子!”
纪然能理解弟弟急于证明自我的满腔热血,只是不懂为什么他要用把自己丢出窗外这种比喻。
“小叙,我能理解,我真的担心……”
“哥,我知道你担心我,可你也要尊重我的理想。你要相信,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。”纪叙迫切希望二人能和好,捏住哥哥纤细的肩头摇晃,“等名哥回来,你跟他道个歉,然后去复婚,听到没有?”
“好疼好疼!”纪然挣开他的手,轻揉肩部关节,“可是,放大招之后服软,就相当于把底牌亮给对方。”
“你又不是赌徒,要什么底牌?名哥有底牌吗?”接下来,纪叙言辞激烈地教育哥哥,有多少人间悲剧的发生,是因为当事人怀揣赌徒心理。
道理纪然都懂,可是回想起闻名面无表情手起刀落,飞速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字的情形,胸腔便燃起难以平息的哀怨之火。从前的旧账,飞速在眼前翻过,包括闻名多年前那些混蛋至极的行为……
“小叙你不知道,他签字的时候,简直是一笔挥就,唰……行云流水。”
“那你说出离婚的时候,你签字的时候,犹豫了吗?”见哥哥面露难色,纪叙接着说,“你都没犹豫,凭什么要名哥犹豫?你真是被惯坏了!名哥摆平那么多疑难案件,怎么就摆不平你呢?”
纪然嘴角一撇,又抱着纸抽猫进被里,蜷成单薄的一团。纪叙无奈陪伴他片刻,离开房间前道:“哥啊,乐乐都上高中了,你得给她树立个好榜样。如果她将来遇不到名哥这样的男人,偏又学你使性子闹离婚,该怎么办呢?”
“嗖——”,一个纸团飞出来,砸在纪叙背上。
闻名近三天都睡在值班室,一反往日忙完就回家的作风。警队上下各个都是察言观色的人精,多少能猜出大概是家里出问题了,不约而同地,谁也没问。
不少人见过他的爱人,那是个人近中年仍残存着纤细少年感的美男,一朵温柔的解语花,但那如水的眸子深处,似乎藏着某种无法驯服的倔强。就是这点,令他们异常的般配。
全市只有少数高层政要看过闻名的真实履历,不过他的下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。万年坚冰般的心理素质,近乎无情的沉着冷静,对犯罪行为和犯罪分子有着狼一样极度敏锐的嗅觉,以及在某些特殊时刻,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越过“程序正义”,去追求“结果正义”。
每年,全市高级司法人员的心理测试,他都堪堪合格。就是这样的人,在下属借钱时,居然会说出:“很急吗?我手头没有,回家问一下我老……丈夫,明天给你答复。”
此刻,闻名正在吸烟室吞云吐雾,用手指拨弄花架上的绿萝。
纪叙闪身而入,确认四周没有其他同事,才低声问:“名哥,你还不回家吗?”
“没什么事了,等会儿就回。”
纪叙略有些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,“那太好了,晚上见。我哥也是的,心理年龄比乐乐大不了几岁,唉……”
闻名确实回家了,十分钟后便再次出门。他用行李箱打包些衣物,翻出家中的备用现金,牵起西西——ura走后领养的另一只退役警犬。他到底是有私心的,领养时会特意选择拉布拉多。
说“伤心”可能略显矫情,但闻名真的很伤心。他从没想过,纪然会拿离婚当王牌。他呢?他没有王牌。就连家里的财产,也只有西西这条老狗在他名下。他给出去的爱,永远比收到的,少一厘。就是这点差额,让他这辈子都失去先机。
就算世间千万种酷刑加身,他也绝不会说出“离婚”,可纪然张口就来。当然了,他们会复婚的。他们是自然界中的专性共生关系,像豆科植物和根瘤菌,白蚁和鞭毛虫,谁也离不开谁。
但闻名想拖得久一点,最起码久到,把纪然这个名为“离婚”的大招的冷却时间,延长为几十年。
纪然回家之后四处找狗,还汪汪叫,差点报警。
最终,在菜板上发现闻名留下的字条:“然然,我会离开一段时间,我们彼此都给对方一个思考的时间吧。如果你想我,可在我下班时间来绿洲酒店,我想对你说的话留在前台。”
“想得美!”纪然将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,片刻后又悻悻地拾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