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罪恶开始(2 / 2)
姚佳叹息着挂了电话,她抬眸望着叶恒睿,死寂的眸光忽然就有了神采,她说:“秋香,我请你吃饭。”
叶恒睿外号秋香,唐璌别名唐伯虎,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。在电影里,他们是情侣,在现实中,他们是闺密。无人驾驶车上,她占着主驾驶一言不发,望着诡异的前行路线,他问道:“伯虎,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
“吃饭。”
“小区里面也开餐厅吗?”
“下车。”
正午的太阳,热气烧人。叶恒睿躲在银杏树下,不时地两脚相叠搓着脚跟,他第四次瞄了瞄顶着烈日的唐璌,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面的玻璃门,望夫石一般,他实在忍不住了,“大半个小时了,问你话你也不说,你到底要干嘛?”
“你再不说话,我就走了。”
她瞥了他一眼,回答道:“我在想,我要不要进去。”
他摸了摸胸口,吐出一口气,“你想明白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别想了,进去吧,早死早超生。”
“可是,进去没什么意义啊,我什么也改变不了!”
“那你转个身,我们去吃饭。”
“可不进去,我又来这儿干嘛?”
“大姐,你到底想怎样?”
她摇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他快哭了,“要不我们换个地方,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有家餐厅,我们可以边吃边想。”
“你就不能安静点。”
他吸了口气,闭上嘴。四周的蝉叫声“滋滋滋滋”吵个不停,炎热里愈发燥人。远处,慢慢走来一对情侣,他们亲昵的说着话,唐璌转过身,两人的身影穿过银杏树交缠的枝叶,越来越近。叶恒睿长腿一勾三步走到她身边,口无遮拦道:“那不是你老公吗?”
“我没瞎。”
“他身边那个?”
“没错,小三。”
“那女的挺眼熟,”他想了想,灵光乍现,“哦,你上次还把她介绍给我来着。”
她咬牙,“我眼瞎。”
“长得还挺漂亮。”她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,他毫不在意,“现在好了,你也不用想了,直接上去,呼死他们。”
唐璌扭过头,他们忽然停了下来,神色好似被打了一棍,直愣愣地看着她。林越和周彤彤,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她死也不相信两人会搞在一起,可当真相摆在眼前,痕迹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:周彤彤喜爱的榴莲酥,林越时常带回家的榴莲酥,一模一样的包装和味道;周彤彤项链上的LZ,林越手表表带上的LZ;还有见面时,两人不经意间的眼神羁绊。真是太愚蠢了,直到谜底揭开,她才看见蛛丝马迹。她盯着林越,封闭的知觉被一阵雷鸣惊醒,过往像蒲公英飘散的种子,雨水浇灌着,仇恨顷刻就成了参天大树。
为什么要把誓言说得这么真挚,为什么不能把这份责任坚持到底。不然,什么都不会发生。可当这一切发生了,她发现,她能做的只有恨,恨林越,恨周彤彤,恨发视频的人,恨自己。早知如此,她就应该拉上他,同归于尽。
“唉!”叶恒睿叹息了一声,轻轻的,如羽毛刷过,一声过后便了无痕迹。她并未听清,她的眼里除了眼前的苟且,就剩下不可逆转的苍茫。正困在泥沼中,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,她惊得瞪大眼睛。
“真巧,两位。”叶恒睿瞄准林越的脸,一拳抡过去,“不好意思兄弟,实在没忍住。”他紧跟着出了第二拳,林越一个踉跄,狼狈地摔在地上。周彤彤惊呼一声,快步蹲在他身前。他抬起脸,两道鼻血蜿蜒而下,随手一抹,他并不在意地冲她笑了笑:“我没事。”
周彤彤咬着嘴唇,心疼从两道紧蹙的眉峰中析出,“你都流血了。”
叶恒睿捏起拳头,眸光愈发冷凝。“让开。”他对周彤彤说。
她摇摇头,目光始终注视着林越,“我不让,你要打就打我吧。”
叶恒睿嗤笑出声,“虽然我成年之后没打过女人,但毕竟有过前科。”
“有什么事你冲我来。”林越脸色一变,他将周彤彤推向一边,但她极其固执,抓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松开。“彤彤,听话,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。”他一边柔声说着,一边强硬的掰开她的手指。
“我不要。”她摇了摇头,再次附上他的双手。
“那就没办法了。”叶恒睿叹了叹气,神情似是无奈,可拳头却快得像一阵风,就在即将擦过她白玉般的脸庞时,唐璌疾声喝止,拳风骤停,他坦然的收回,“过来了,我还以为你打算在那儿装瞎子了。”
“你真要打女人。”
“打不到她身上。”他瞥了瞥全身处于防御状态的林越,“这不还有人保护着么。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林越和周彤彤不约而同的垂下头,她说:“交给我吧。”
叶恒睿沉吟了片刻,说道:“别怂,娘家人给你撑腰。”
她很想笑,可惜嘴角僵硬,拉动一下比哭还难看。她直瞪瞪地望着他们,他们圈成一体的姿势无形中透出一股防御意味,她眯起眼,目光似刀,凌厉的捅入两人的焦躁不安。林越再也撑不住,羞愧与内疚压低了他的头,一切情绪隐匿于阴影之中,他开口:“对不起。”
妈的,又是这个!邪火顿时上头,唐璌扯着嗓子一通怒吼:“别跟我说对不起,对不起有什么用,对不起能改变什么,我真想弄死你们,让你们也尝尝我现在的感受。”
周彤彤抬起头,小心翼翼地望向她的双眼,“我知道我在犯罪,我会承担一切后果。”
啪——唐璌甩手就是一巴掌,“你知道什么叫后果吗?”愤怒直顶到头心,她反手挥出第二掌,林越眼疾手快的擒住她的手臂,语气宛若哀求,“阿璌,都是我的错,你要打就打我。”
这两人总能把火点得恰如其分,她笑了,周身涌起浓重的戾气。他垂下头,这种带着浓烈色彩的目光,尤其来自于她的目光,他一秒也面对不了。可也坚决不能放手,这是他最后的尊严。于是,谁也不肯退让在无形中演变成了攸关尊严的对峙。时间点在弦上,山河为之咆哮,就在即将触发的那一秒,周彤彤握住林越的手,一指一指的掰开,她说:“这是我该受的。”她笑了笑,接着说:“我不后悔。”林越松开手,这也是他抗拒不了的深情。她向前一步,微微仰起的脸,温驯的双眼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这算什么,棒打鸳鸯!唐璌伸出两指,细细摩挲周彤彤年轻细腻的肌肤,直到指尖透出热意,她挥手又是一巴掌,鲜明的五指印从白皙的脸上浮起,林越的身体晃了晃,眼见她再次伸出手掌,他再也忍受不住,“够了吗?”他挡在周彤彤身前,由上而下的目光透出浓烈的恨意。她的掌心微微颤抖,停在半空的手再也挥不出去,“林越,你知道吗,她疼的是脸,可我疼的是心。”她残忍地牵起嘴角,“所以,我怎么能够放过你们。我诅咒你们的未来:你们注定不会幸福,你们注定要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一生,而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,我必定千倍万倍的还给你们。”
林越锁着眉头,神色十分复杂,“你可以恨我,但不要扭曲你自己。”
唐璌不禁想要放声大笑,在逆行的时光里,她的胸口就像一只饱胀的气球,然而这一刻,不知哪里破了个小口,心突然就轻了一些。她迈开脚,绕过他们,昂首阔步的离开。叶恒睿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,离去的路好像被施了魔法,周边一切都静悄悄的,空气稀薄地过分。她呼吸着,气息稍许急促,一步、两步、三步···脚步沉重起来,忽而,有雪花飘落——这个灼热的盛夏,忽然下起了雪?她缩着身体,看着它们一直下着,一片、两片、三片······
“事情也办完了,我们去哪儿吃饭?”
每一个雪崩都始于一片雪花,叶恒睿的话就是一颗掺了辣椒的□□,眼泪瞬间决堤,她瞪着他,“不吃了,直接喝酒吧!”
密闭的包厢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空瓶,唐璌双眼迷蒙,大脑被泡在温水里舒服地分不清东西南北,她的下巴抵在桌面上,眼珠直勾勾盯着圆润的瓶口,都说酒是好东西,开心不开心都要来上几口,以前不明白,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了。她颤颤巍巍的撑起身体,以双臂为茅,粗鲁豪放地扫开面前的酒瓶,破口大骂:“林越,你个王八蛋,老娘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,看着一副贼眉鼠眼,一无是处的样子,还真他妈一无是处。你还有胆子学人家装大款泡小三,我呸,我诅咒你——早泄,性无能…生儿子没□□。”
叶恒睿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酒:“泼妇。”
骂着骂着,她的情绪突然变得哀伤,“你说你累了,很累很累,你怎么能累呢,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,你怎么能累呢!”
她蛮横地将叶恒睿的酒抢过来,呼啦往嘴里倒,结果没对准,全撒在了脸上,她拿袖子胡乱一抹,继续说:“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,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。秋香,你说他是真的累吗,如果是真的话,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呢?”
“都说了,让你注意点,不要太过自我膨胀,谁让你当笑话听的。”他叹了口气,轻轻拍她的背,指尖像在抚慰天边的云彩,她被他的温柔蛊惑,渐渐平稳下来。
“应该告诉我的,我那么笨,你不告诉我,我怎么会知道。”他的脸渐渐的和林越重叠,她抱住他,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,她听见他说:“伯虎,会过去的,相信我,这一切会很快的过去。”
她哽咽,“不会了。”
“会的。”
“你不懂。”
“或许,但只要是痛,都会过去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真的。”
“秋香,还好,我还有你。”
叶恒睿牵动嘴角,深深笑了,慵懒的笑容将沉重化作连绵雨,柔柔的切入心底,呼儿唤出松软的睡意。
小时候,家门口的院子一角有一个秋千,它是用四根粗树枝架起来的,两条麻绳系着长木板,很简易,也很牢固。唐璌特别喜欢坐在上面,悠悠荡荡,荡荡悠悠,并不激烈,从白天荡到黑夜,从阳光普照消磨到星光满天,那种温柔的颤动像是母亲的怀抱,整颗心都平静下来。她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,身体悬浮在缥缈中,大脑倘徉在混沌里,恍惚间,她睁开眼,万丈霓虹在黑夜里交织绽放,光芒只一瞬便织就了一幅绚烂的画卷。她伏在他的背上,清冽的气息揉进细细的微风里,沾了些潮软的凉意拂向她的脸颊。
闭上眼,这么多天以来,她安心陷入沉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