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2 章（1 / 2）

焦大在偏房里枯坐了两个多时辰，茗烟来请他的时候，他却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。

茗烟看在眼里，心中却更是愕然，对焦大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。

从前茗烟和贾家的其他小厮一样，认为焦大不过是一个倚老卖老，看不清形势又不懂变通的老家伙，可从现在起，茗烟的想法变了。

毕竟不是谁都能够不卑不亢的坐上这么久的冷板凳，何况焦大的年纪、资历都摆在那里。

他们西府不也有这样一个下人吗，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，就能在府里耀武扬威。

如果换做了赖家那个老太婆，但凡神瑛没有亲自出来迎她，肯定就要告状告到老太太那里去了。

茗烟在心中暗暗摇头，嘲笑自己眼界太低，度量太小。

以焦大的经历，放在外头那也是个受人尊重、德高望重的老长辈，自己这么就一时糊涂，竟和他较劲起来？

这时候，他反倒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及时去和神瑛报告此事了。

对于茗烟这种微妙的态度变化，焦大熟视无睹，由他毕恭毕敬的搀扶着自己到了书房

等跨进了书房，见到神瑛正背对着他，朝着木窗向外看些什么。

焦大眯着眼打量神瑛的背影。

少年十三、四岁的模样，身子已经开始抽条了，整个人看起来修长而挺拔，仅看背影，便能得出此子不凡的判断。

焦大从小跟着主子贾源，走过的桥比如今大多数贾家主子们走过的路还要多，见过的人比整个皇城的人口加起来还要多，走南闯北之下，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眼，不敢说自己是识马观人的伯乐，但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能力，是否有心智的能力还是有的。

更何况他还对贾家上下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有所耳闻？

西府这个贾宝玉的名声他也是知道的，从小涂脂抹粉，好色软弱，除了年纪小，还来不及做什么坏事，性子软，也不敢做什么坏事外，其他的和贾珍、贾蓉、贾蔷几个败家子简直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似的。

焦大从来不把西府老太太捧在手心上的这颗凤凰蛋看在眼里——若不出他所料，宁荣二府在“玉”字辈这一代，肯定要废了。

他作为一只脚已经跨进棺材里的人，早就哀莫大于心死了。

不料醉酒后的一次怒骂，竟然得了一句郑重的告诫，出处还是西府那个有名的凤凰蛋。

焦大虽然心死，可每每想起过往，想起贾家是如何一步步挎了的，便升起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之情。

因此，考虑多日，他还是来了。

来亲眼看看，能想到那样一句话，又敢说出那样一句话的人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
焦大凝视着神瑛的背影，心里冒出“果然如此”的感叹。

气如其人，对焦大而言，观人看面不如观气，他在神瑛身上，看到一种有别于其他贾家子弟的气质。

东府的贾珍是放纵，贾蓉是猥琐，贾蔷是疲懒，西府的贾琏是贪色，贾珠是妄折。

眼前这个贾瑛身上，倒是有一种孤高傲慢的气质。

焦大眯着眼，也不行礼，也不吭声，自顾自的评估了起来。

直到神瑛转身。

“焦大。”神瑛负手而立，淡淡问：“绥印在何处？”

焦大如遭雷击，他满目震惊的看着神瑛的脸，干瘪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，双腿也在微微颤抖。

太像了！

太像了！！！

“扑通”一声，焦大双膝盖弯曲，直直的跪在地上，沙哑着喃喃出声：

“……主、主子！！！”

神瑛有着与荣国公贾代善如出一辙的样貌，先宁国公贾演是贾代善的大伯，因此焦大乍一看去，几乎看到了年轻时的主人贾演。

看到焦大的模样，神瑛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的微笑。

他走到焦大面前，弯腰去看这个突然由老成持重变得呆滞欣喜的老人，沉声道：“看清楚了，我到底是谁？”

听了神瑛的话，焦大的目光呆呆的聚集在神瑛脸上，许久之后，理智才渐渐回归到他身上。

“……你……”焦大张大嘴巴，“你”了半天，却仍什么都说不出来，以前的记忆却渐渐回炉。

西府的政二爷的嫡妻怀孕了，政二爷的长子珠哥儿出生了，抓周的时候抓了毛笔和《大学》，以后肯定要中举的。